山色卷白云

【周叶】阑珊(二)

(2)


难得没有人打扰,叶修睡到了自然醒,茫然环顾四周的他脸上叫缎被压出几道红痕。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早已凉透,大概是为了早起不打扰自己昨晚才执意要睡外面的吧。想到那个人剑眉星目下掩藏的温柔,叶修莫名觉得心情好起来。披起外套踩上摆在床边的布鞋,刚给自己倒上杯水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应门而入的是个眼生小厮,还没脱去婴儿肥的脸上染了害羞的红,眉目间满是稚嫩看上去不过舞夕。小厮不敢看叶修,恭恭敬敬地将手上端着的青花盅放到桌上,头恨不得埋进胸口:“昨、昨天的客人说府上有事一早就走了,要晚些时候再来,临走时吩咐不准打扰公子。”“你怎么知道我醒了?”“那个……一直在门口。”被吩咐了不准打扰,就一直在门口等,听到屋里人醒了才进来的么。叶修看了眼小厮,端起桌上的莲子羹。一口下去,温热。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小厮又补充道:“崔妈妈让我从今天起跟公子您。”叶修点头,他如今已是“破了身”的公子,只有沐橙一个丫鬟确实不方便,按着楼里的规矩会再分给他一个小厮。做事细心又心思机敏,叶修对这个小厮很有好感,“你叫什么名字。”“一帆。”好名字,不像是乡野人家会起的名字。不过到这楼里的,有几个不是身世坎坷。

 

叶修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站他面前的少年,少年从进屋起视线就不敢落到他身上,或者说不敢落在任何地方,只在看到香案上的古琴时才稍作停顿。“行,从今儿起你就跟了我吧。对了一帆,你会弹琴吗?”少年猛地抬起头,“会、会一点。”叶修撑住下巴,笑道:“跟了我估计你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打赏,不如我教你弹琴来抵吧。”“谢谢公子!”从进屋起就局促不已的少年第一次露出紧张之外的表情。

 

叶修愿意教,一帆愿意学,之后两人匆匆解决伙食,又立即投身音律,不觉已过一日。穿云到的时候,叶修正在做新曲子的示范。一帆看到了穿云,想要行礼被穿云用眼神制止,便不再做声。背对着门口的叶修没有察觉穿云的到来,穿云也不打扰他,自己在凳子上坐下后拿出本书来静静翻阅。虽然两人没有交流,但是一帆却觉得这两人间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最后还是叶修见一帆走神,才意识到屋里多了一个人。琴声戛然而止,转身就看到了穿云。

 

“你来啦。”叶修知道穿云不习惯来这种地方,但是他不想说,他怕说了穿云真的就不来了。比起别的恩客,穿云是最好的选择,叶修知道,自己有私心。“嗯。”穿云知道自己其实可以不来,误会昨天已经解除了,但是他不想说,他怕说了就真的没有理由来了。想到他不来叶修就会有别的恩客,他便莫名烦躁,穿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想到这里,穿云掏出张银票,“今晚。”叶修看着银票,有些尴尬。穿云歪头,“不够?”叶修笑了笑,“够,够,就是太多了,我现在可不值这么多。”本来嘛,他就是想利用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少爷,现在人白白送上来,反而让他不好意思。“其实昨天你就付多了,随便省下两三成就够包我一月有余了。”穿云却不依不挠地把银票推到了叶修面前,意思就是钱给你,给了你就是你的,我不会收回。叶修见推辞不过,将银票折了折收进怀里,“那便跟楼里说这一季我都叫人包了,昨个儿那龟公说我好福气倒是没说错。”“一季……天天?”“可不就天天,你可是我的大贵人,我得尽心伺候好你。”这下崔妈妈那边好交差了,叶修心情不错。暂时不会伺候别人了,穿云心情不错。

 

知情识趣的一帆早就默默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叶修跟穿云两人。又到了就寝时间,叶修不敢再怠慢自己的大主顾,伺候穿云的时候更加尽心尽力。依旧是叶修睡里面,穿云睡外面。等两人都躺下后,穿云突然感到不自在。

 

说到这件事的起因,还要回到府上。自家老爷没有回府过夜,这事急坏了肖管家。但是贴身侍卫江波涛跟着老爷还没回来,西席喻先生笑着打太极,想来想去,肖时钦只能抓住跟老爷同行的侍卫黄少天。心直口快的年轻人自然斗不过久经世事的管家,没几句就交代了老爷买了人初夜要在青楼过夜。得知真相的肖管家愣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家一向单纯迟钝的老爷终于要开窍了,乐得连夜去了府上神医王大夫的小院。披着衣服来开门的王杰希沉默地看着当了爹恨不得还要当娘的肖时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下去吧。

 

然后第二天,穿云前脚刚被管家肖时钦领进家门,后脚就被大夫王杰希堵在了大堂,把门的是护院黄少天和孙翔,西席喻文州和账房张新杰坐堂下喝茶表示我们真的只是被拉来围观的。王大夫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房事讲解,直讲得堂上一众毛头小子红了脸。“还有不懂的吗?”整齐摇头。王杰希满意地点点头,潇洒转身回了自己小院。

 

现在两人躺一张床上,白天王杰希说的话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挣扎片刻,穿云轻轻将叶修搂进怀里,枕在穿云胳膊上的叶修诧异地抬头却被穿云摁住只能看到领口的盘扣,“睡……睡了……”因为就靠在胸口,叶修仿佛听到了穿云加速的心跳。

 

好像,这样也不错。

 

两人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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